“……您应该在纯洁无瑕的主星,而不是在血腥肮脏的战场。”一个年长的小镇居民额头深埋,“请您原谅他们的沉默……他们只是想将最好的东西都奉献给您,但偏偏是这种一无所有还浑身尘土的状态。”
所以这群伊塔士兵退缩、躲避,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云淮,而是他们害怕自己的不洁与无礼。
这简直就是一种对王的亵渎。
他们怎么敢奢求王再来拯救自己,就连那些关切的问询好像也都飘散在空中,他们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仿佛要爆裂的心跳声,这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他们生怕呼吸声更大一点梦境就会破碎掉,于是只能缩紧自己,保持着一种不断崩塌又不断建立的病态模样。
或许,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云淮,而是洗一个可以面对云淮的干净畅快的热水澡。
云淮没再问询,他默默转身,想要给他们留下神智回笼的空间,却在转身的那一秒,扬起的衣角穗子被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小战士抓住。
他的动作很突然,伦恩反应更快,上前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云淮安静的看了一眼护卫长,伦恩的手才微微松开。
那个年轻战士抬起眼睛,视线放在云淮圆润的耳廓上。
这是他和王唯一相似的地方。
云淮似有所感,他雪白圆润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然后发出一道清浅的叹息,他并没有冷酷的让护卫拽开小战士的手,而是弯腰,用精神力水刃将那截穗子截断,留在了小战士的掌心。
救赎他们,就好像在救赎很久之前的自己。
他深知他们很需要抓住一点什么,哪怕是一道轻飘飘的衣穗。
云淮曾经从泥潭里爬上来,尽量让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污染,他在警惕和谨慎中保持着人性的高洁和良善,并将它们不吝赠送给如今忠诚信仰自己的生命。
年轻的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众多的王族护卫队紧随其后,他被重重保卫住,身影却好像还留在战士们的眼底。
新王是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宽容仁慈,战士们神情恍惚,理智迷茫,内心世界崩塌又重建,以前的信仰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混沌的东西,现在却好像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原来信仰不是无望的虚空,而是带着花园的露水香气与清浅叹息的存在。
那双紫色的眼睛烙印在边境伊塔人们的灵魂上,让他们好像飞到了什么柔软的高处,又在一瞬间踩空一般落下来。
战机嗡鸣的声音不断在这个遥远偏僻的据点响起,抓着穗子的年轻战士闻声抬头,从高大的窗户中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战舰,而烈烈飞扬在战舰之后的东西,是他们只在口口相传中听说过的罗兰薇特旗帜。
……
第二星系边境据点记录在册的一共有700多个,他们从001开始排序,云淮所在的687已经是在倒数的最不起眼的那几个。
所以当周围的边境行星察觉687据点的不对劲时,这里已经悄悄挂上了帝国的罗兰薇特旗。
王之花罗兰薇特是王与大贵族执行官才能使用的象征,而帝国的旗帜只有王所在的地方才能够冉冉升起。
例如云淮经过的空间站,还有他经常居住的纯白主星。
但主星距离边境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到这里的人需要用想象才能在脑海中看到这面信仰的旗帜。
白蓝金的条纹是它的底色,中间留白的痕迹是盛放的罗兰薇特。
脑补与现实重合带来了十分剧烈的反应效果,所有抵达678据点的战舰剧烈的嗡鸣着飞行。
旗帜代表着王此刻就在这里,就在距离他们无比接近的地方。
687周围的停靠处已经完全找不到地方,更多得到消息赶来的战舰只能环绕着飞在高空中。
云淮一走出去就被高处不断变换的阴影糊了一脸,伦恩在一旁道:“旗帜升起,他们以为您遇到了什么困难和危险,现在正处于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里面的人恢复之后也会很快进入这种状态,因为他们知道这里对您来说很不安全。”
“没什么不安全的。”云淮道。
伦恩静静等待着王的指示。
云淮:“团结的帝国会让所有敌人都闻风丧胆,在绝对的信仰力面前,任何冲突都是即将预见的胜利。”
伦恩的情绪好像也被这里的紧张和疯狂传染,他深吸一口气道:“在旗帜下为您而战,是每一位帝国战士的荣耀。”
云淮抬手,银蓝色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它扇动着翅膀,隐秘的精神力波动被转换成文字传入云淮的脑海。
这只小东西虽然是伽修的机械蝶,但任何进入王庭的机械造物都会被自动设定为王族至上,制造它的伽修不能通过它窥探王的隐私,所以云淮用它用的十分顺手。
伊利亚德飞在云淮身旁叽叽喳喳道:“它说了什么呀!抓到制造冲突的敌人了吗!”
云淮摇头。
敌人没来,怪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