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上了心。
但从那以后,我与她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明明同在一座府邸,一个月下来,也难得见到几次。
好在,京中关于她的传闻渐收。
我以为,这是一个好兆头。
直到,我发现父亲受贿,沾染人命。
因为母亲的关系。
我对秦宗元这个父亲,其实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于我来说,他只是父亲。
而非爹爹。
所以,在我年岁渐长,得知他贪赃枉法,将来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
我半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他手上捏了许多条人命。
无论什么下场。那都是他应得的。
可秦家其他人,却不该受他牵连,成为他野心下的牺牲品。
尤其栖迟。
那个后来才被他接回秦家的孩子。
我想救她,不想让她死。
于是,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去思索该如何救她。
我自视甚高。
以为自己能寻到破局的方法。
可临到了最后才发现,秦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了替父亲铺路。
除了依附一个强到,即便父亲所作所
为败露为败露,也能替他兜底的人以外。也能基他面库的人以外
我别无它法。
我以为,我所做一切皆是救她。
可我错了。
瞧见她满身伤痕的那天。
我才恍然大悟,是我亲手将她送到父亲手上。
也是我亲手将她推进深渊。
我恼她近两年行事张狂,不自重自爱,不顾名节。
也气她自甘轻贱,连姜鹤年那样的男人,都敢去招惹。
却没发现,那是她于深渊中的自救。
她心中有恨,想毁了秦家。
那便毁吧。
毁了也好,就当我向她赔罪了…
我想。登闻鼓那一案,坊间也闹得沸沸扬扬。
尤其她殿上与朝臣对峙那一场。
传到坊间,已经变成可不堪入耳的香艳段子。
以前,我不愿她被传闻所污。
可如今,我却只想劝慰她,传闻污耳,不必入心。
此后如新生,她得好好活着。
对,活着就好。
有什么比她好好活着,无灾无难更重要呢?
我打了满腹草稿。
可当真见到她,却发现,我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劝慰她。
甚至,还要被她反过来,宽慰说:“这不怨你……”
怎么不怨我呢?
明明都是我的错
我想将命偿给她。
可我没有死成。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青州了。
母亲去世后,祖父辞了院正的职,也卖了宅子,在山下结庐而居。
门外是鸡鸣狗吠,屋内水壶呜呜作响。
而已经年迈的外祖,正在侍弄花草。
我望着屋顶,眼泪仿佛流不尽。
“祖父,都是我的错。”
是我,亲手将她推入泥潭沼泽。
是我,一味只知埋怨责怪,忽略了她的求救
"瞧见那朵花了吗?”
祖父的声音平静,仿佛岁月沉淀后的古井。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
门缝里,开着一朵叫不上名字的白花。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手上的事也没有停。
“你是精心养在宅子里的海棠,她是门缝里的小花,这世上的女子千万,花儿也有千万。
“固然要希望它们长得直,颜色正,可得要捉了会咬伤它的害虫,警惕要折花的人,它们才会开地漂亮。
“你说你错,我却不那样认为。”
“毕竟,错的不是花,也不是养花人……"
他说着,打开一个匣子,朝我递来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吾姐亲启”,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悉不过的字迹。
“这世上,害虫无穷,恶人无尽,总有些漏网的。”
“但毒液也好,粗壮的枝叶也好,保护一朵花,得让她们学会自保,而不是阻止它绽放。”办女学吧。”
“这世上多的是如她、如你母亲那样的女子。
"既然我把名字给你,你就用我的名字,替我做些什么吧……”
祖父的声音,和信中的内容,宛如梵音经文交织。
令我心神动荡。
我终于没忍住,放声大哭。
又仿佛有颗种子种在了心底,准备生根发芽。
不错,错的不是花,也不是她。
错的是那些咬伤花的害虫。
也是